我的男友是一只可以化形的黑猫?

被黏人的流浪猫拦路后,我给它做了绝育手术。

晚上做梦,一身黑衣的清秀少年羞愤地看着我:

「老子拦路表个白而已,居然被你变成了太监!」

1

我是南江宠物医院一朵花,人送外号「一剪没」。

不知多少猫猫狗狗,都是在我手里做的某类生育手术。

周一上班,我骑着车穿过某条小巷时,被一只流浪猫拦住了去路。

猫咪通体黑色,却有一双极好看的眼。

湛蓝色的瞳孔,璀璨如蓝宝石。

在吃了我一根火腿肠,一块速食鸡排后,这猫仍不肯让路,嘴里一个劲地喵呜叫着,也不知是不是在骂我。

耐心耗尽,我一把将它捞上车,放在了前脚踏处。

刚刚看了,这是只公猫,还没做绝育。

猫咪很温顺,被我捞上车时愣了下,然后便乖乖趴下,甚至还用头蹭了蹭我裤腿。

不过,它只蹭了一小下,动作怎么看都偏显傲娇。

它很黏我,似乎对我颇有好感。

直到——

我亲自操刀,给它做了手术。

下了手术台,它那嘴便没停过,喵呜喵呜地,估计都是在骂我。

2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身黑衣的短发少年一脸愤慨地看着我,嘶吼道:

「老子就是拦路给你表个白,你他妈给我阉了?阉了!」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蠢女人!」

梦里,我淡定无比。

甚至还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猫耳,「啧,cosplay 啊?」

少年气的脸色涨红,一把推开我的手,又在我梦里胡乱发了一通脾气。

不过……

临走时,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告诉我:

「那个……你别怕,我有九条尾巴,我可以用一条尾巴来换……」

「换它再生。」

梦里,我摸着下颌想了半晌,才明白少年口中可以再生的是什么。

3

清晨。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我脸上乱蹭。

睁眼,对上一双湛蓝色的猫眼。

再往下,是一堆黑毛。

又是这只猫!

我推开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

窗户紧闭着,它是怎么进来的?

「我知道你家门锁密码,开门进来的。」

像是能听见我的心声,黑猫张张嘴,如是说道。

……??

我一脸见鬼地看着它。

然后,黑猫再度开了口,他说——

「没错,我就是昨晚你梦里的那个帅哥。」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你没疯。」

黑猫在我面前舔了舔爪子,「本公子和你签署了主仆契约,在我伤好前,契约一直生效。」

好吧,我确认脑中响起的声音真的来自于面前这只看似人畜无害的黑猫。

我想。

它还挺上道,主动签署了主仆契约。

可下一秒,那双好看的猫瞳看向我,清隽男声再次响起在脑海中,还带了点歇斯底里:

「是我和你的主仆契约,仆人是你!」

4

我成了那只黑色流浪猫的……仆人。

这狗屁主仆契约居然是真的。

当我脑海中响起它提要求的声音时,我必须无条件满足,不然……

我就会开始疯狂打嗝

这惩罚果真不是人能想出来的。

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当它跟着我进了电梯,并用不爽的语气告诉我离那个色眯眯盯着我的男人远点时,出于某种逆反心态,我反而朝那个男人靠近了一小步。

然后——

满电梯里都是我嘹亮的打嗝声。

嗝……这只该死的黑猫!

5

今天,黒翎在医院和一只狗打了一架。

惨胜。

它让我叫它翎,我嫌太腻歪,便依据它的毛色私自加了个「黑」字。

我给它伤口消毒时,这货疼得龇牙咧嘴。

「活该。」

我白它一眼,「那狗有你两个半大,你和它打?不要命了。」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它是蠢猫吗?

蘸了碘伏的棉签擦在伤口上,疼得它一个劲往回抽爪子。

半晌,消毒临近尾声,我才听见它很轻的声音。

「那只蠢狗骂你……」

我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它。

似乎意识到我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黑翊看了我一眼,舔了舔爪子。

它嘟嘟囔囔,又骂了两句。

而我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你这个蠢女人。」

6

晚上,黑翎和我一同回家。

我骑着小电驴,它就乖乖蹲在前脚踏板上,一路骂骂咧咧:

「喂!小心点,你踩到我了。」

「你的鞋上居然粘了不知哪个猫狗的毛!回家马上洗鞋子,马上!」

……

太聒噪了。

骑过一半,雷雨忽至。

这雨来得毫无征兆,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这会便暴雨倾盆了。

我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加速往家里冲。

到家时,这货已经被浇透了,猫毛湿漉漉地耷拉着,狼狈无比。

奇怪的是,它居然没有骂我。

盯着我看了一眼又一眼,它偏开头,声音微若蚊吟:

「丑死了,赶紧去换衣服!」

不过。

它抬头看我时,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全是羞涩。

我愣神时,它已经冲进了我卧室。

再出来时,嘴里叼着我的睡衣。

「快去!」

……它又吼我。

我拎着睡衣进了卫生间,并反锁了门。

然而,路过镜子时,我随意瞟了一眼,却瞬间怔住。

迈出的步子复又收了回来。

停顿两秒,我低头看了一眼湿透后紧贴在身上的衣服。

我大概知道,那只黑煤炭在害羞什么了。

色猫!

7

泡了热水澡后,我换上睡衣出去。

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我一边在客厅里走了一圈。

奇怪,没见它。

又转了一圈,还是没见。

走了?

我有点疑惑,正打算再继续找时,储藏间里忽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别找了……蠢女人,赶紧睡觉!」

末了,它又补充了一句,「上床睡觉,这是命令!」

我也想反驳,可一想起一分钟 60 嗝的滋味,又怂了。

睡就睡,刚好也困了。

飞快地吹干了头发,我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快速入睡。

「轰隆——」

夜半三更,我被一道雷声吵醒。

睁眼的一瞬间,窗外刚好降下一道闪电。

那闪电像是劈在我家窗框上一般,亮的骇人。

我盯着窗户,半晌没能缓过来。

回过神,有点口渴,我趿着拖鞋出去接水,端着水杯回房间时,路过储藏间,忽然发现门正半掩着。

出于好奇,我探头看了一眼。

手一抖,水杯掉落在地。

玻璃碎片迸溅到小腿,生疼。

可我一错不错地盯着储藏间里,半晌无法回神。

储藏间里有人。

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男人。

和我梦中那个长了一双猫耳的清隽少年,如出一辙。

他似乎很虚弱,半靠在墙壁上,我的浴巾被他虚搭在腰间。

在往上……

我红着脸移开了视线,长了张清秀少年面孔的猫妖,居然还有腹肌。

这真是见鬼。

他缓了一会,撑着墙壁站起身。

浴巾被他牢牢系在腰间,其实我挺想说,咱俩现在严格来讲算是姐妹,你不挡也行。

但我没敢。

外面雷雨依旧。

他朝我走来,停在我面前,弯身时,在我头顶拢下一圈阴影。

他笑,即便是幻化人形,那双眼仍是湛蓝色的。

「终于,见面了。」

这场面像极了玄幻爱情小说里的桥段,我忍不住有点心猿意马。

可这货似乎对浪漫过敏,停顿两秒后,他又加了一句:

「我的女仆。」

……我欲哭无泪,神他妈女仆。

8

沉默了很久,我伸手抵在他身前,将他微微推开几分。

这姿势,太过暧昧了些。

不过,紧实的触感反倒弄得我脸红心跳。

我清清嗓子,辩驳道:「不是女仆,我现在供你吃喝,严格意义上来讲,更算是金主。」

这人咋眨眼,一脸无辜,「可是,明明是你先把我给那个了,才要供我吃喝的。」

「蠢女人。」

……小东西还挺记仇。

当初在梦里还不觉着什么,此刻这家伙真真切切地变成人后,站在我面前。

尤其是此刻的装束,视觉冲击太过强烈。

我后退一小步与他拉开距离,「我去给你找身衣服穿。」

他垂着眸看我,从嗓中溢出一道极低的应声。

倒显得又些乖巧。

我转身进了卧室,翻翻找找后,出来扔给他一套睡衣。

「赶紧穿上。」

黑翎乖巧接过,却拿在手中反复打量。

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像是不悦。

「睡衣,男人的?」

我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我爸的。」

我爸,生前的。

因为念旧,爸妈生前常穿的衣物我都没有扔,而是洗干净后打包装在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里。

黑翎眸色一黯,瞬间噤声。

拿起睡衣,他乖乖关上了储藏间的门。

9

我坐在沙发上,端了杯水出神。

忽然听见右侧响起很轻的开门声,转头去看,便不经然撞入一双湛蓝色的眼。

我爸体型就较为纤瘦,睡衣穿在他身上竟也刚刚好。

这人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缓步朝我走来,睡衣的纽扣只扣到了第三颗,露出了精致好看的锁骨。

老实来讲,幻为人形的黑翎,的确不赖。

——除却他那双猫耳之外。

他走过来,自来熟般贴着我坐下,体温顺着单薄衣料传递。

「苏安安。」

他念叨着我的名字,然后转过头来,「我饿。」

「哦。」

我指了指墙角,「那有猫粮,刚倒的。」

黑翎愣了两秒,而后,那张脸蓦地放大在了我面前。

他用手捏着我的脸,倒也并未用力。

「你看看清楚,我现在是人!」

距离很近。

近到,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这么近的距离看他,那双眼更觉着好看,极具蛊惑感。

四目相对,对方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几分红晕。

他猛地坐回原位,「快去做饭!蠢女人。」

10

吃饱喝足,问题来了。

黑翎已经化为人形了,总不能再继续睡猫窝吧?

可我家只有一张床。

至于沙发,小到几乎没办法睡人,我都要蜷缩着才能躺下。

更何况是身高腿长的黑翎了。

犹豫半晌,我坐在床边,拍了拍床面,「上来吧,咱俩睡一张床。」

反正,即便是幻化成人了,他还算是个「太监」。

黑翎眸子一亮,瞬间跳了过来。

真的是用跳的。

刚刚化型,他可能还没能完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然后——

我这本就质量堪忧的床,塌了。

塌了……

这次,换我骂骂咧咧了。

「你现在不是猫咪了!」

「身高起码有 180+,还敢往床上跳?」

黑翎默默地抱起被褥往地上铺,铺好后,他抬头看我,「要不……一起睡地上吧?」

向来嚣张自称「老子」,「本公子」的他,此刻静静地望着我,眼底竟还有些殷切。

我心一软,就真过去了。

我家只有一床被子,黑翎背对着我,许是知道避嫌了,与我之间的距离隔了挺远。

这货小心翼翼地,身上只盖了个被角。

窗外雷雨仍旧轰鸣。

也不知他是冻的还是怕的,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肩头。

我又有点不忍心了。

想想他本就刚做过手术,刚幻化人形,也怪可怜的。

心一软,我扯起被角,往他身上盖了盖。

下一秒。

黑翎蓦地转过身来,一头栽进了我怀里,委屈巴巴。

「好冷,外面又下雨。」

他兀自解释着,又把脸往我身上埋了埋。

「……黑翎。」

我耐着性子叫他,「你已经不是猫了,你要注意一点。」

说着,我推开了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臂。

他不听话地用脸在我身上蹭了蹭,语气难得的软了几分。

「没事,你不是说我现在不算是个男人吗。」

我脸一红,正想否认,又听他的声音闷闷响起。

「别否认,你在心里说的,我都听见了。」

……我舔舔唇,没说话。

被他手脚并用地抱着,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直到——

又一声惊雷炸响,闪电落下的那一刻,房间里恍如白昼。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动作很轻,却被他察觉到了。

脖颈处传来他的轻叹声。

「明明自己也害怕打雷闪电,还要硬撑。」

说着,黑翎松开了手,反将我箍进了怀里。

「本公子大发善心,让你依靠一会。」

依旧是这只黑猫独有的中二语气,可是,在此刻的雷雨轰鸣中,竟莫名地让我觉着安心。

许是见我不说话,黑翎低声嘀咕,「怎么,感动哭了?」

我抬头看他,本想让他闭嘴睡觉。

却不料,他也刚好低头看了过来。

化为人形的黑翎有着高挺好看的鼻梁。

我们四目相对,距离近到,我的鼻尖轻轻抵着他的。

再近一点,就能亲到彼此了。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借着刹那的明亮,我看见了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闪电消散的那一秒,他微微俯身,遮住了最后一点光亮。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将我寸寸环绕。

11

我被一只猫亲了。

而且,一吻结束,他把我箍进怀里,下颌抵在我头上蹭了蹭,很快睡着了。

我却心乱如麻。

本命年都过了两轮了,我也并非没谈过恋爱,可是,竟还是因为这个莫名的吻而意乱神迷。

我被他圈在怀中,属于他的体温透过衣衫层层蔓延,被子下,温度节节攀升。

我有些呼吸困难,便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从他怀中钻了出去。

翎睡的很香。

如今化为人形的他半点不黑,反倒皮肤白皙,我竟也叫不出「黑翎」这个名讳了。

窗外风雨渐息,我借着月色悄悄打量他。

这只小黑猫化为人形,竟还真有副好皮囊。

一时不察,竟还看的有些出神。

蓦地。

这人长臂一展,再度将我捞进了怀里。

就在我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而暗自窘迫时,他忽然在我耳边嘀咕了句梦话:

「苏安安,其实……」

梦里,他笑了下,竟还露出一颗虎牙。

「你蠢得挺可爱的。」

这是他完整的梦话。

睡着了还不忘骂我蠢,我真谢谢他。

12

黑翎如今能过幻为人形了,可是,因为道行不够的缘故,那双猫耳还变不回去。

不能顶着双猫耳朵出门,他又不愿独自在家,所以,只能每天变回黑猫,坐着我的小电驴陪我去上班。

风吹日晒,他天天叫苦。

每天路上他都骂骂咧咧的,不过——

这猫还算仗义,虽然平时总骂我,但有危险时,它是真上。

比如有次我骑到一半,忽然有辆私家车失控朝我冲了过来,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一抹黑影闪过。

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

车子急刹,停了。

我这才看清,黑翎用它的身子挡在了我面前。

可是明明,仍是猫型的它,还没有我一个车轱辘大。

幸好,车子最后关头急刹停住,我和黑翎都没事。

离开后,我才觉着后怕,忍不住说了它一句。

「明知道是螳臂当车,你还冲过去,不会直接跑掉吗。」

脚下,黑翎白了我一眼,仍旧骂骂咧咧。

「我有九条命,救你一次又不会死,你呢?就你这小身子骨,撞一下就嗝屁了!」

「你个蠢女人。」

11

黑翎成了我们医院的常客。

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在我给猫猫狗狗做绝育时,趴在门口嘲讽他们:

「嘿兄弟,哥们的还能长出来,你能吗你能吗你能吗?」

因此,他也没少被揍。

每天被一群猫狗追着满医院跑,日子倒也算有趣。

除了——

遇见周喆的时候。

周喆也是一名宠物医生,是我同事,与我关系还不错。

全医院的人都知道,周喆喜欢我,他也明里暗里表示过很多次,都被我拒绝了。

其实周医生很好,容貌清秀,为人正直温和,家庭条件似乎也不错。

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可我就是对他没有感觉。

他太过温和了,我的生活已经像极了一汪死水,我希望遇见一个有趣的人,能让我的日子绚烂几分。

可周医生和我太像了。

我们经常同坐一间办公室一整天,话也说不上几句。

周五晚,快下班时,我忽然被一只猫咪抓伤,伤口在手肘后方,不太方便自己上药。

当时周喆刚好在我身边,一脸焦急的拿来工具替我消毒。

衣袖挡了伤口几分,周喆便替我将袖口向上挽了几分,动作也规矩,甚至都没碰到我。

然而。

在他低头替我消毒时,刚好踩到地上一滩水迹,脚下一滑,整个人几乎扑到了我身上。

而这时,黑翎晃悠着尾巴刚巧出现在门口。

这家伙瞬间炸了毛。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它飞扑过来,一脚踹在了周医生身上,然后咬着我裤腿,死命地往外拽。

与此同时,我脑海中响起了他的声音:

「跟我走,蠢女人,这是命令!」

没办法,匆忙和周医生道了歉,然后跟着它跑开了。

黑翎将我带到了一间废弃的杂物间。

它动作娴熟,跳起用身体撞开了房门,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走廊里没人。

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然而,进门的一瞬间,有人扯住我手腕,将我向后推去——

房门重重关上,而我,被他抵在了墙角。

是翎。

化为人形的翎。

那双黑色的猫耳朵因着气愤而忽闪着,他垂着眸看我,语气难得的冷硬,「他抱你了?」

12

我抬头,看着他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清楚写了「吃醋」二字。

我向来是个无趣的人,此刻却也忍不住逗逗他,于是我挑眉笑道,「抱一下而已,又没什么。」

「没什么?」

湛蓝色的瞳孔里,冷意蔓延了些。

「怎么可以没什么。」他语气渐低,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后半句话,「那晚我亲了你,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可以让别的男人抱你。」

说着,他把我按在他胸口,「你想要拥抱的话找我啊,我又不是不能抱。」

耳边,他的心跳声急促而清晰。

见他真急了,我也没再逗他,掌心在他后背拍了拍,解释道,

「我刚刚手臂被抓伤,周医生替我消毒,脚滑摔倒了而已。」

他哼了声,「什么脚下一滑,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说着,他拽过我的手臂,「受伤了不用他消毒,找我啊。」

他的目光定格在我手肘后侧的抓痕处,声音放的很轻,「你不知道,猫咪的唾液带有消毒作用吗。」

下一秒,他微微低头,温热舌尖从伤口处轻轻扫过。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栗,下意识地推开他。

「你……猫咪的唾液也只能给自己消毒,对人类没用。」

「谁说的?」

他笑,「可我又不是普通的猫,我是成了气候的猫。」

嗯,还是猫。

他盯着我,「蠢女人,以后离那个周喆远一点,他对你没抱什么好心思。」

「嗯。」

我乖顺点头,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如果再有下次,让我发现你和他走那么近,我就……」

他拉长了话音,眸色渐深。

「你就怎么样?」

半晌没等到他的下文,我没忍住问了一句。

然而,话音刚落。

他便堵住了我的唇。

不再是那晚蜻蜓点水般的轻缓辗转,他一只手捏着我下颌,舌尖撬开唇齿,印下青涩而热烈的吻。

废弃的杂物间里,我想要将他推开,可双手抵在他胸口,怎么也推不动。

他伸手盖住我的眼,动作放得轻缓了些。

蓦地。

在我渐渐妥协时,杂物间的门忽然毫无预兆地被人推开——

13

周医生的脸出现在门口,逆着光,我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空气死一般寂静。

愣了两秒,我才注意到,周医生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黑翎的……耳朵上。

耳朵!

我这才想起,此刻的翎虽然化为人形,但那双猫耳可还露在外面。

沉默两秒,周医生忽然转身离开。

等我回过神,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杂物间门口。

如果不是敞开的房门,我甚至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担心,「他不会说出去吧?」

我抬头看翎。

他却勾勾唇,「说出去?谁信呢。」

也对。

谁会相信,这世上真有动物成精的事呢。

杂物间的门再度被关上。

我松了一口气,却也忽然发现,面前的翎眼尾微微上挑,湛蓝色眼底氲一层朦胧的欲色。

与我对视时,他喉结悄然滚动。

再开口,嗓音也喑了几分。

「可以继续了。」

我一怔,「继续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而翎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的吻轻飘飘落下,从眼角一路吻到唇畔。

14

我从杂物间出去时,几乎被吻的晕头转向。

一只猫咪而已,吻技居然还不错。

回了办公室,原本还有些担心,可周医生正坐在自己桌前看文件,神色如常。

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我松了一口气,也继续投身于工作之中。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我正盘算着晚饭是煮面条还是买楼下的牛杂时,忽然有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抬头,是周医生。

他垂眸看我,目光从我脚边的黑翎身上一扫而过,「有空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本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回事,而且刚刚他可能认出了翎的身份,我还是有些担心。

便点头同意了。

而黑翎,则在我的千哄万哄下,自己回家了。

它个成了精的黑猫,自己回家还是轻而易举的。

餐厅内。

菜上齐,我刚喝了两口柠檬水,周喆便和我表白了。

我皱眉,明确表达了拒绝。

然而……

周医生哭了。

我怔住,看着那个平日里温柔儒雅的周医生,在我面前红着眼抽泣。

他问,「是因为那只黑猫吗?」

我愣了一下。

他都知道了。

见我不说话,他冷笑,「苏安安,我到底哪点不好,你宁愿委身一个妖怪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哪点都好。」

我耐着性子解释,「相貌端正,性格儒雅,家庭条件也优渥,可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我们的性子太像了,也并不合适。」

「所以,你对那只怪物就有心动的感觉?」

他打断我的话,语气讥讽。

「是因为他那张脸?还是因为他能花言巧语哄你开心?」

面前的周医生仿佛换了一人,「苏安安,原来你喜欢小白脸啊。」

「那你早说啊,我何必在你面前装了这么久的正人君子呢。」

他松了松领带,往日的成熟稳重尽皆消散,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被他摘下,随意放在了桌面上。

「苏安安。」

他哑声叫着我的名字,话也跟着放粗了起来。

「老子苦心积虑地在你面前装了那么久,结果你乖的不喜欢,喜欢坏的,那正好。」

「走吧,今晚我会让你知道,那个黑猫变的小白脸,根本没办法满足你。」

15

他叫来服务生结账,然后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早在他前面说话时,我便想一杯水泼在他脸上,可是——

双手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力气。

头晕,四肢无力。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体内温度在以一个十分可怕的速度在攀升,灼灼热浪几乎将我淹没。

刚刚的水,有问题。

我的心跟着沉下。

想要去摸手机,却被周喆抢了先。

他从我身上摸出手机,揣进了自己口袋。

而后将我扶起,在一旁服务生疑惑的打量中,神态自然地说道,

「你说你,酒量这么差也不早说,才喝了半杯酒就醉成这样。」

哦对了。

刚刚点菜时,他点了一瓶酒,刚刚我喝了柠檬水,而他喝的酒。

听了他的话,服务生倒也没过多生疑。

而我想要说话,却根本张不开嘴,浑身上下更是用不上半点力气,意识渐渐消散。

似乎有人在解我的衣服。

指腹擦过我的脖颈,粗粝触感让我下意识地蹙紧了眉。

睁眼,是周喆近在咫尺的脸。

他静静看着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痴狂。

「苏安安」,他念叨着我的名字,低下头来想要吻我,而我拼尽全力,才勉强偏开头。

他的唇落在我脸上。

湿腻的触感让我一阵恶心。

他在我耳边笑了起来。

「你很抗拒?」

他笑,「他亲你的时候,你不是挺享受的吗?」

下一秒,笑意敛去,他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装什么清纯?妖怪都可以,我就不行?」

我想要骂他。

想要将他那张恶心的嘴脸撕破,想要把他推开。

可实际上,我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可我说不出口,有人替我说了。

在周喆说完这话的几秒后,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低沉,冷戾。

又格外的耳熟。

是翎!

周喆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他猛地起身看向身后。

而他让开位置,我也看见了缓步走来的翎。

他仍旧一身黑衣,头顶着猫耳,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却因着蹙紧的眉峰而显得凌厉了几分。

他扫了我一眼,眼底怒意翻涌。

我甚至都没看见他怎么动,似乎只是一抬手,周喆便整个人倒飞出去。

而翎抬着手,单手紧紧箍着周喆脖颈。

妖与人的对峙,刚刚还一脸病态的周喆,此刻脸部因为缺氧而涨的通红,他双手死命扒着翎掐在他脖上的手。

可那双并不算大的手,却紧紧箍在他脖颈处。

分毫不动。

眼看周喆快被掐死,我心一紧,勉强叫了句「翎」。

16

他看了我一眼,手一松,周喆摔落在地。

翎在他脖上重重敲了一下,周喆瞬间晕了过去。

也不知这家伙从哪抽出一根麻绳,将周喆手脚牢牢绑住,又朝他嘴里塞了块破布,随意扔在了房间里。

昨晚这一切,翎走到床边看我。

将我打量一番,他叹了一口气,将我拦腰抱起。

好凉……

他身上的凉意透过衣衫,层层渗透。

燥热被缓解了几分,我竟也恢复了些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

他身形一僵。

随即又抱着我走进浴室,将浴缸里蓄满了凉水,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我扔了进去。

……好凉。

被凉水猛地一激,意识也清明了些。

我睁眼看他,却见翎在浴缸前席地而坐,颇有点打坐的意思。

有了凉水的作用,双手倒也恢复了些力气。

不过——

短短几分钟后,便又没了作用。

我甚至觉着,这浴缸中的凉水,都快被我的体温同化了。

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起身来看我。

也不知我哪来的力气,反握住他的手,将他也一同拽了进来。

水花四溅。

翎也栽进了浴缸中,整个人压在我身上。

「好热……」

我低声嘀咕着,下意识地朝他怀中靠去,努力的想要汲取一些凉意。

意识也随之模糊了几分。

良久。

头顶似乎响起一道压抑的低叹声。

水面沉沉浮浮,而他吻上了我的唇……

我是在翎的怀中醒来的。

我盯着面前被放大的清秀面孔看了半晌,忽然发现——

17

翎化为人形时,头顶的猫耳不见了。

而残存的模糊回忆无不在提醒我,原来他之前说的是真的。

被我做了手术的,居然还真能再长出来。

第二个认知让我瞬间涨红了脸,我抬头看他,低声问道,「周喆呢?」

他不会……把他杀了吧。

这可是法治社会,杀人是犯法的。

然而,听见我提起周喆,他瞬间变了脸色。

「你很在意他?」

他撑着床面,俯身看我。

熟悉的呼吸将我席卷,我脸一红,连忙将他推开了些,「我是怕你弄死他。」

翎沉默了一下,垂眸看我。

那模样认真极了。

「所以,还是很在意他。」

……我在心里默默地叮嘱自己,人和猫之间可能存在代沟。

然后耐心解释,「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杀人,我是怕你惹上麻烦。」

他仍旧定定地看着我。

又忽然笑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觉着自己仿佛置身皑皑大雪中,而他一笑,积雪瞬间消融。

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我刻意移开了目光,故作镇定,却听见头顶响起了他带着笑的声音。

「所以,姐姐是在关心我?」

他居然叫我姐姐。

我其实很想说,他一个化为人形的猫,指不定活了多少年了,我可受不起这声姐姐,可是——

抬头看见那张白皙清隽的脸,话便就此堵住了。

反倒还因着他这声「姐姐」而心跳加速了几分。

女人,果然是个矛盾体。

18

化为人形后,我托关系,把翎塞进了我们医院上班。

不过,我平时不太擅长交际,和同事们关系一般,所以翎的职位是……保安。

上班第一天,他换上保安服,走到我面前。

「姐姐,好看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货现在格外热衷于叫我姐姐。

不过想想,也总比他当初叫我「女仆」要好的多。

「嗯,好看。」

我忙着准备上班,随口敷衍。

然而抬头的瞬间,目光却瞬间凝固。

我在心里几次叮嘱自己,这只是保安服,可是……

这家伙穿起保安服来,竟也那么帅。

上班路上,他坐在我的小电驴后座。

没办法,化为人形不久,他还不太能驾驭这种交通工具。

我的车不大,这人坐在后座,长腿只能微微蜷着,看起来倒也挺辛苦的。

等这月发工资了,要不然换一辆大一点的电动车吧。

意料之中地,穿了保安服的翎在我们医院引起的不小的轰动。

单身小护士们个顶个的激动。

托这只黑猫的福,我们医院这些女员工,春心瞬间萌动了大半。

我有点幼稚的得意,又有些许吃味。

因为整整一上午,他身边都时不时地围着两位去打招呼的女同事。

直到——

中午休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我身边,随意地将手搭在我肩上,将我圈在怀中。

「姐姐,饿了。」

顶着一众目光,我低声道,「想吃什么?」

他想了想,笑了,「想吃鱼。」

嗯,果然是猫咪本性。

我乖乖的给他点了外卖,应他要求,酸菜鱼。

对了,那天之后,周喆便没有再来上过班,听说他辞职了。

我询问了几次,确定翎并没有杀他,只是「吓唬」了他一通。

而究竟是怎么吓的,翎却总是不肯告诉我,逼得急了,也只是低声骂我一句「蠢女人。」

总之,周喆的确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19

翎真的成了一名保安。

这工作实际上枯燥乏味,但他却做得津津有味。

偶尔偷懒,他会悄悄走来看我做手术,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那些被割了的猫猫狗狗,悄咪咪地口出狂言:

「没了吧?傻了吧?」

「真就一剪没了。」

也不知那些猫狗都听懂了没,反正都是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翎偶尔也要值夜班。

他通常都会要求我陪他一起,当然,这家伙嘴硬心软,也知道心疼人,多半都是让我睡在保安室唯一的那张小床上。

而他,在我旁边眼巴巴地守一夜。

用他的话说,妖怪是可以不睡觉的,而且——

夜猫子,夜猫子。

他本就能熬夜。

周五晚,刚好又到翎值夜班。

照例巡逻时,他让我陪他一起。

绕着医院转悠了一圈,他忽然将我拽到一处偏僻的监控死角。

我被他圈在怀中,后背抵着墙。

目光在我脸上打量一番后,他舔舔唇,嗓音莫名染了一层欲色。

「怎么办?蠢女人。」

情绪似乎会传染,我也有点紧张。

「什么怎么办?」

「我想吻你。」

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属实算是文艺了。

我被他看的脸色通红,随着他缓缓伏下的身子,我闭上眼。

然而,想象中的温润触感并未出现。

反倒是右前方的头顶处,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云翎,你肉不肉麻啊,要亲就亲,还要问人家女孩子。」

我被吓了一跳,蓦地睁开眼,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白色裙子,坐在右侧围墙上的女人。

她的发色如同天边月,一片银白。

是个很美又很奇怪的女人。

或者说,她不太像是人。

因为近两人高的墙头,她手一撑,动作灵巧地便跳了下来。

那动作与神态……

更像是一只猫咪。

我转头看向翎,却见他眉头紧锁。

对上我的目光,翎猜到我心中所想,点了点头。

「她也是一只猫咪。」

对方闻言却笑了,拈起一缕银发卷在指尖把玩,「云翎,你连介绍咱俩关系的勇气都没有吗?」

听这话音,我心一沉。

该不会是我被小三了这种狗血戏码吧?

我之前恋爱时就有过一次这种经历,我和对方恋爱三个月后,才知道他有一个相恋三年的女朋友。

而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做了三个月的第三者。

而此刻,昏暗的僻静处,翎转头看向了我。

20

几秒的沉默后,翎抬起手,轻描淡写地揉乱了我的头发。

「乱想什么呢?蠢女人。」

「她算是家族给我定的娃娃亲,指腹为婚的那种,我们俩是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根本不可能的。」

我愣了两秒。

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对面再度响起了女人的笑声,「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和你抢这只黑猫的吧?」

这话是问向我的。

脸一红,我违心地摇摇头。

银发女人走到我身边,离得近看,那张脸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过去只知书里说狐妖貌美,原来猫咪化为人形,竟也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放心,我今天是来跟这只黑猫解除婚约的。」

她笑,涂了红的指甲在月色下映着她的发,有种错落分明的美感。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留在这人世间,和他结婚生子,像普通恋人一样度过一生。」

这话说的属实有些大胆。

我都听的愣了两秒。

可她是妖,想要和一个人类男人,恋爱结婚甚至生下孩子,携手度过一生。

这,真的可以吗?

我有些疑惑,为她,其实也为我和翎。

不过,我的疑惑还未出口,银发女人却忽然围着我转了起来。

她离我极近,夜风乍起,我还能闻到她发梢飘来的淡淡香味。

忽然——

她将头抵在我肩头,蹭了蹭。

那神态模样,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咪。

我人傻了。

一旁的翎也回不过神。

我本想推开她,可想想她不是人,最后又生生忍住了。

最后,还是翎忍不住,一把将她推开,我也被他扯到了身后。

他冷眼看着她,目露警告:

「喂,这是我女朋友。」

「知道。」

女人白了他一眼,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神色倒是柔和了几分。

「你这女朋友……是不是天生有种吸猫体质啊,怎么一见她就好想蹭着她撒娇……见鬼。」

翎愣了一下。

余光里,他似乎看了我一眼,摸摸鼻尖,没有说话。

女人绕过翎,走过来攀着我的肩,「我和你有眼缘,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

她笑,语气像是在撒娇,「记住我的名字哦:白芫。」

说着,她白了翎一眼,「放心,我和这只黑猫的婚约,我会去找他家人解除的,保证给你把路障都扫除。」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倒是一旁的翎不愿意了,冷声道:「别一口一个黑猫的,你个白毛杂交猫。」

白芫面色一寒,「你说谁杂交猫?」

她冷笑一声,目光朝下飞快瞥了一眼,「呵,出门表白直接被人阉了,你个太监。」

被戳了痛处,翎脸色也难看极了。

气氛瞬间僵持。

我正担心两人会不会打起来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起来约莫在墙外,声音有些焦急:

「白芫?」

「我在!」

白芫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匆忙应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男人的声音响起在墙外,「你什么时候过去的?快回来。」

白芫笑,朝我眨眨眼,随即软着嗓子道:

「可是……这个墙好高啊,我害怕,你要接着我哦。」

「好,我接着你。」

对方应的毫不犹豫。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身轻如燕几乎飞下来的白芫,此刻慢吞吞的,近乎笨拙的爬上了墙头,然后软着嗓子叮嘱一番,跳了下去。

听声音,墙下那人应该是稳稳地接住了她。

两人轻声交谈着,声音渐行渐远。

我回身去看翎,却发现他也在看我,眉心微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四目相对,他朝我招招手。

「过来。」

我便听话地走了过去。

刚走近,便再度被他压在了墙角。

一只手攥着我手腕,他又腾出一只手来覆在我眼上,唇上触感温热。

他轻轻辗转着,声音很低。

「那个聒噪的女人终于走了。」

僻静昏暗的角落里,他的吻匆匆落下,并低声叹谓:

「刚刚在保安室里,我就想亲你了。」

21

近日,医院里谣言四起。

大家私下里都在传,翎是我养着的一个小白脸。

至于证据?

很简单。

有同事看见我骑车载他上下班,翎的保安工作是我托人安排的,而且——

每天中午也是我给他点外卖吃。

综上所述,大家便几乎认定了,我是翎的金主。

虽然,她们都忽略了我其实很穷这件事。

这些天里,我明里暗里不知听了多少次有关「小白脸」的话音。

而我们医院有个姓胡的小护士,家里很有钱,来这上班也是打发时间,她更是几次三番地翘班去找翎,说要包/养他。

听说,她提出的价格从每月一万,一路涨到了五万。

翎却仍旧不为所动,每次都冷着一张脸拒绝,从不会怜香惜玉。

可小胡护士似乎是被翎那张脸给迷了心窍,屡败屡战,反倒毫不顾忌的开始给翎塞各种东西。

翎终于爆发了。

在她趁着翎值班打盹时,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后——

她便消失不见了。

我有点慌,悄悄跑去问他,「你不会把她……」

说着,我做了个在脖上一抹的动作。

彼时,翎正坐在椅上喝水,闻言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神态懒散。

「放心,我不杀人。」

「那她人呢?」

「那趴着吃饭呢。」

吃饭?趴着?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保安室的角落里趴着一只小花猫,正把脸埋在一小盆猫粮里,吃的欢快。

见我一脸震惊,翎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这货变成人后倒是多了个爱好:品茶。

「放心,惩罚她一下而已,等到天黑就会把她变回去。」

「那……」

我看了一眼地上一脸幽怨的小花猫,「你就不怕她……」

话说到一半,又被我生生咽下。

也对,她能和谁说呢?

说她见鬼了,被变成了一下午的小花猫?

有人信她才是见了鬼。

22

那次之后,小胡见了翎都仿佛见了鬼般。

没过几天,她便辞了职。

而医院里关于我和翎的风言风语,却并没有因为这位大小姐的离开而终止。

甚至,流言蜚语越传越糟,更有甚者,甚至传言翎留在医院做保安,就是随时随地为了满足我亲热的需求。

这些话传入耳中,我欲哭无泪。

本就不善交际的我,因为翎,在医院甚至几乎不再与人来往了。

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我每天在医院几乎和同事们说不上三句话。

心情也难免因为这些流言与针对而难过。

而这一切,都持续到某个周五晚上。

下班时,翎握住我的手,带我走到路边,「今晚不骑车了。」

「那骑啥?」

我有点回不过神来。

翎没有回答我。

路边,几位医院的女同事正围着一辆豪车悄悄议论。

出于好奇,我也多瞧了一眼。

啧,库里南。

我以为翎也想跟着看看这辆车时,驾驶室车门忽然打开,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忽然下车,匆匆走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并弯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朝着我和翎的方向。

我愣住,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翎拽上了车。

身旁,翎静静地看着车外的几位女同事,笑意极淡,

「不好意思,申明一下,我不是什么小白脸,苏安安更不是什么金主,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外面的司机适时地关上了车门。

车子疾驰而去,我却摸着身下的真皮座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快说,租车花了多少钱?」

翎揉揉我的头,「没花钱,蠢女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阖上眼,任凭我如何追问,都不再说一句话。

直到车子停下。

他睁开眼,握着我的手下车。

云恒集团?

本市企业,很出名。

翎握着我的手,径直带我走了进去。

我这边紧张的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反观他却闲庭信步,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进电梯后,他才俯身在我耳边说了第一句解释的话:

「喜欢吗?我家的。」

「这公司是……你家的?」

我咽咽口水。

但细想想也不足为奇,翎的家人……应该也是化了人形的猫吧。

说他们是妖也好,精也好,总之都是有些法力的,又不知活了多少岁月,有钱应该也是常事。

可是。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翎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

是时候带我见他父母了。

23

……见他父母?

我毫无准备,一想到即将要见两位猫妖,还是翎的父母,便骇的腿软。

翎察觉到我的异样,低声笑我胆小。

他握着我的手,语气温和,「放心吧,我在呢。」

我一路紧张,跟着他进了一间办公室。

也第一次见到了翎的家人。

翎的父亲着一身深色西装,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翻看一个文件夹。

另一边的沙发上,一位容貌精致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在她身旁坐了位十几岁的小姑娘,眉眼间与翎有几分相似。

我紧张的要命,在翎的介绍下,和几分分别打了招呼。

然而……,翎的父母反应淡淡。

这让我更加紧张了。

翎的父亲始终坐在办公桌前,除了在我问好时对我微微颔首外,几乎没和我说过几句话,一直在工作。

而翎的母亲相较而言要热情一些,却也始终端着架子。

倒是翎的妹妹,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格外喜欢我。

甚至——

熟悉后,她直接当着我的面变成一只小黑猫,窝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我蓦地想起那天白芫说的话。

难道……我真是吸猫体质?

怪不得,在医院上班时,去那的猫猫狗狗都对我格外亲近。

——当然,那些在我手里做过绝育手术的除外。

不过,虽然翎的父母态度不算热情,但应有的礼数倒是半点没少。

临走时,翎的母亲塞给了我一个红包,厚的离谱。

我本想拒绝,可翎却不客气的抢了过来,随即塞进了我包里。

耳边,他声音低沉。

「收着,一会给我买鱼吃。」

「……」

怀里,小黑猫仍旧蹭来蹭去,直到我临走时,她才被翎拎着脖颈给扔回沙发上。

准备离开时,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有些惆怅。

翎的爸妈……真的能接受我吗?

毕竟人妖殊途,家境也相差悬殊。

给我红包,如果只是为了顾及翎的面子,随意打发我呢?毕竟刚刚翎的父母表现的态度也有点淡漠……

我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然而,出门的那一刻,翎蓦地攥住我手腕,并朝我比了个「嘘」的动作。

下一秒,并未关合的门缝里,传来了翎的父母的声音。

翎母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惊呼,

「那小姑娘是不是吸猫体质啊,总是忍不住想过去和她亲近亲近,幸好我忍住了。」

她笑,「人家第一次见咱们,我要是跟你女儿一样,没忍住走过去蹭她,估计都要把人小姑娘给吓坏了。」

「忍得我好辛苦啊。」

翎父的声音也随之传来:「还是我比较聪明,一直装着在工作,实际上,文件夹都拿反了。」

……

后面的话,翎将我拽走了,没有听清。

进了电梯,我仍旧回不过神来。

所以,翎的父母,很喜欢我?

和白芫一样吗?

电梯尚在运行中,我便忍不住将疑惑问出了口。

翎白我一眼,「蠢女人。」

他抬手,将我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你难道都没有发现,从小到大,你都很吸引小猫咪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

还真是。

但凡是猫咪,不论是流浪猫,还是朋友家特高冷的主子,见了我都格外亲近。

翎哼了一声,「传说中的吸猫体质,就是你了吧。几乎所有猫一见你都忍不住亲近,想要贴贴撒娇之类的。」

我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

只有我们两人的电梯里,我向前两步,逼近他面前。

「所以,你见到我时,也想贴贴,想撒娇?」

翎被我堵在了电梯角落里,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几分红晕。

他,脸红了。

「才没有!」

他咬牙切齿地将我推开,「我是公猫,公的!怎么可能想要贴贴,你个蠢女人。」

他说的真切,可耳根却通红一片。

……

当晚。

我有意装睡,这家伙每晚似乎都睡的很晚,出于好奇,我想要知道每晚我睡着后,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于是,在我装睡近半小时后,翎轻声叫了我的名字:

「苏安安?」

我仍旧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没有动弹。

他似乎相信了,于是朝我这边挪了挪,身子几乎紧紧贴着我,然后——

将脸埋在我臂弯处,用脸轻轻蹭了蹭!

我几乎要忍不住笑。

白天是谁急的耳根通红,说他是公猫,才不会和人贴贴撒娇的!

这天晚上,我终于知道每晚我睡着后翎的状态了。

这人知道我睡觉比较沉,于是肆无忌惮的用脑袋在我手臂或脖颈处蹭来蹭去,蹭够了,又抬起我的手臂,将脸埋在我怀里。

半晌,他的声音才自胸口处闷闷地响起:

「蠢女人,为什么身上又香又软的,好舒服。」

我这次是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怀里那人瞬间僵住了身子。

过了几乎有半分钟,翎才从我怀中抬起头来,脸色黑的要命。

「你……没睡?」

眼见着装不下去,我只能睁开眼看他,「嗯,刚醒。」

可翎似乎并不相信。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气急败坏地扑了过来——

我被他压在身下,双手被他单手箍住,动弹不得。

「翎,你这是恼羞成怒。」

见他害羞,我更觉着有趣。

「才不是。」

他梗着脖子否认,「我这是……」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转,舔了舔唇,「我这是在做试验,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吸猫体质。」

「哦——」

我拉了个长音,挑眉看他。

「那请问,贴贴舒服吗?」

这货刚才在我身上贴来蹭去的模样和我曾经养的那只猫咪一模一样。

他刚刚甚至连猫耳朵都露了出来。

翎沉默良久,才红着脸吐出三个字:「还凑合。」

不等我再说话,他红着脸把我塞回了被子里,被子扯过头顶,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赶紧睡觉!蠢女人。」

(尾声)

我和翎准备结婚了。

其实,最初我还是有些顾虑的。

我是人,他是妖,我们真的能抛开世俗,忽视差距,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吗?

直到,我偶然间遇见白芫的那位意中人。

很巧,他竟是我上学时认识的一位学长。

白芫的生日会上,翎和白芫在 KTV 拼酒,两人都喝醉了,我们忙着照顾他们俩,也随意聊了两句。

学长忽然问我,「翎也是妖怪,对吗?」

我愣住。

在我出神时,他笑了笑,「其实,我知道白芫是妖,一只白色的猫咪。」

我仍旧没有说话。

可是,白芫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伪装着的。

她一直认为,学长对她的身份毫不知情。

白芫曾说,她是想要瞒着身份,和学长过一辈子的。

回过神,我抬头看他。

「那,你害怕她吗?」

他笑了,看向白芫的目光,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不怕啊,为什么要怕?」

「不论她是人是妖,她都是她。」

「也许对于她们而言,我只是一个能够随手捏死的人类,但我还是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也许我们没办法生育孩子,那我会和她一起去福利院抱养一个宝宝,或者在家里养许多小猫咪。」

「也或许,即便我寿终正寝,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走了她生命岁月中的一小部分,可我还是希望,这短短几十年我是能够陪在她身边的。」

我安静地听着,心口却闷闷地。

我转头,看向沙发上躺着的翎,轻声问向学长,「可是,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会很伤心的吧?之后的漫长岁月,他们就要独自一人面对那些回忆了,我不忍心。」

房间里,学长点了一根烟,笑容浅淡。

「也许,这就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吧。」

「我了解她,如果因为害怕以后会伤心,就在现在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放弃她,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若我以后走到生命的尽头,我相信,在她漫长的岁月中,我们还会相遇。如果她没有忘记我,那我会赶快投胎来找她,如果她遇见了更好的人,那我也会很开心,起码她不会再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堵在我胸口多时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缓缓落下。

这时,翎忽然说了梦话。

我一惊,连忙俯身去听,却刚巧听见他在念叨——

「苏安安,你这个蠢女人……不许……不许离开我。」

心头一暖。

然而,下一秒,这人又继续嘀咕道:

「蠢女人,敢割了老子,信不信我……我……」

然后便没了动静。

而我哭笑不得,果然是个记仇的家伙,在梦里都不忘当初被我做手术的事情。

房间有点热,翎的额头沁了一层薄汗。

替他擦汗后,我直起身,却意外看见——

原本醉酒后熟睡着的白芫,眼角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泪痕。

她哭了。

所以……刚刚学长说的那番话,她应该,都听见了吧?

学长并未注意到她的反常,弯身将她打横抱起,和我打过招呼后,便抱着她离开了。

而翎仍旧熟睡着。

我垂眸看他,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是啊。

人也好,妖也罢,谁又能拥有真正的天长地久呢。

爱一天有一天的快活。

在有限的生命中,大胆去爱就够了。

我想的有些煽情,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忽然,房间里再度响起了翎的低语声: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蠢女人吗……」

「因为我跟了你那么久,想刷个脸熟,可你每次都把我当成新一只的流浪猫……你个蠢女人……」

我哭笑不得。

昏暗灯光下,我静静打量着他。

翎有一张很好看的脸。

手指隔空在他脸上描摹,划过眉眼,抚过鼻尖,最后落在唇畔。

我轻声地笑了。

其实,我一直记得它啊。

只是那时哪知道那是只成了精的妖怪,我只觉着是只固执到可爱的流浪猫,通体黑色,有一双湛蓝色的眼,一只耳朵上有一道极小的缺口。

我一直知道是它。

所以才每次都会在包里给它准备火腿肠和鸡肉干的。

真是只蠢猫。

(全文完)